这是一篇旧文,我并不喜欢。一来是以前写东西没那么放松,有点做作,二来是对很多东西早已祛魅。M看了倒觉得好,说有些观点并不过时。他添些内容,认为可以发公众号。我看了下,关于南京的兼容并蓄、大俗大雅精神提炼得不错。是的,南京,就是个没有“人设”的城市,它是它自己,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。
那就发吧,版主是M,他说了算。——
多年前南京市中心有很多老房子,背街的小暗巷。入夜,这些城管管不到的地方,就会悄悄支起零星的摊头,其中最常见的是“活珠子”。
“活珠子”总是让我想起那些南京的夜。
夜里,杨公井附近的剧院经常上演昆曲折子戏,五块钱一张学生票。五块钱,便可以度过华丽的一晚,真是奢侈的快乐!
墨绿大幕徐徐拉开,台下的观众少得可怜,且大多是老年人。整个剧场忽然莺声呖呖、丝竹齐鸣,杜丽娘唱道:原来姹紫嫣红开遍。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。良辰美景奈何天!便赏心乐事谁家院?朝飞暮卷,云霞翠轩;雨丝风片,烟波画船。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。——古中国的后花园一下子扑来眼前,与那隐在黑暗中的观众席形成对比,台上台下,刹那天上人间。
忽地只听那杜丽娘幽然发问:“今夕何夕?”春香道:“中秋佳节”。杜丽娘要看月,春香上前作推窗状。顿时全场静默,唯有乐器轻轻擦出一种声音,“嗡”然作声,仿佛月华如水,直从那看不见的窗口漫溢进来。
在我看来,昆曲剧目一贯表现追求个性解放与性爱自由的主题,观念即使现在看来也前卫得很。正如《牡丹亭》的作者汤显祖所说,“必因荐席而成亲,待挂冠而为密者,皆形骸之论也。”——这曾经是我“小百合BBS”常年挂着的说明档。昆剧所崇尚的是这样一种直面性灵的人生观,也就是艺术的人生,追求“真善美”的人生。
不知道为什么,女孩子一站到昆曲舞台上便格外有味道些,她们看起来与现实有间离感,美得没有烟火气。而台下的我却愈加黯然了,因为观看的人,是那么少。好在看戏毕竟是台上台下的近距离交流,人再少也有着别样的情味。剧终时,观众一再鼓掌,掌声把偌大的剧场填满了,演员三番两次地出来谢幕,向着真心欣赏他们演出的观众,此情此景让我感动莫名。
我记得那个单雯,作为一个昆剧演员,也并不是了不得的美丽,可是,她坐在那里,不施粉黛,文静安祥,不由得叫人一看再看——简单如一花一叶,又繁复如世间万物。这就是“女人”。
看完昆曲的夜晚,总还要趁着余兴慢慢兜回去。吃暗巷里的“活珠子”。活珠子,有些地方叫喜蛋或者毛鸡蛋,我们叫“孵退蛋”。但南京人还有个细分,能孵出小鸡的叫活珠子,胎胚形成但无法孵出的叫旺鸡蛋。M说,小时候只有旺鸡蛋。活珠子要用来孵小鸡呢,鸡比蛋贵多了。
南京的夜巷
“活珠子”吃法简单,开水煮熟,剥壳蘸花椒盐。过去小贩会问,“全鸡还是半鸡半蛋?”,南京同学说最好半鸡半蛋。敲裂壳,小心开个天窗,里面汪着一层清澈的汁,像吃小笼的第一口,爱吃的人不会对这个原汁“鸡汤”无动于衷。然后里面的“蛋鸡”露出来了,也是鲜嫩。过去限于技术,对鸡仔的成熟度不好掌控,所以剥开壳里面的小鸡有的已经长出羽毛,这让很多人退却。
“孵退蛋”,是生育失败的蛋,民间有种“忌讳”,所以偏把它叫作“喜蛋”“凤凰蛋”。近日在浙江游埠看到到处卖标明“14日”的“凤凰蛋”,精准控制光照和温度,这是为吃活珠子而吃活珠子了。
游埠的“活珠子”
游埠的“凤凰蛋”类似茶叶蛋的做法,浸煮在白辣椒卤汁中,咸辣。南京街头还看到油煎旺鸡蛋,油煎就得选“半鸡半蛋”,不然不成型。但我还是喜欢原味煮蛋,蘸一点点花椒盐就吃得出鲜。
古人也吃“半鸡半蛋”。元代诗人方回的题诗:跳上岸头须记取,秀州门外鸭馄饨。——黄白相杂犹馄饨包裹。秀州是现在的嘉兴,在清代时候还有“鸭馄饨”这个说法,避讳“蛋”,“盐漉煮卖”,和现在差不多,只不过是“旺鸭蛋”。
东南亚一带也吃活珠子,越南人蘸青柠、薄荷及罗望子等做成的酱,用的是鸭蛋。
“活珠子”在六合是上酒席的,南京人不买这个账,活珠子就路边吃。小煤炉炖着大锅,摆着小扎凳,后面横七竖八一排自行车,人就随便一蹲,一坐,一站,是最常见的市井一景。南京不是细腻的城市,但它的市井气中偏偏蕴含着一种优雅雍容。——这不,还有昆曲呢!
旧时南京
总记得那回去的一路,月色清寒,悬在亘古的天幕上。月光透过法国梧桐的浓荫,透过自己伸出去的手掌,静悄悄落在心里。不由得要问,这个月光和上个世纪或者再上个世纪的,又有什么不同呢?这个穿牛仔裤剪短发的我和从前那些裹在裙袍绣袄中的女子,又有什么不同呢?也许,那生活的底子,那颗沉潜于浮华世间的心总能在某段音韵中得到共鸣,因此也并无太多的不同吧?
寂寞着,芬芳着,一如每一个在人生道路上茕茕独行的旅人,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坚持。你听,《牡丹亭》里的两句唱词,“一生儿爱好是天然,却三春好处无人见”,纵然是三春好处无人见,却依旧安然自得,并不因无人赏识而减退了芳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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